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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章 爷爷干回老本行（第1页）

王村的事情处理得很是圆满，乡长松了一口气。但是，要求壮丁到位的公函一封接一封下来，虽然政府的报纸上依然是好消息，他也没有看到前线的战报，但凭着这些公函，他知道前线并不如政府报纸宣扬的那么让人乐观，物价蹭蹭地往上涨，法币越来越不值钱，货主们只收现洋。

他现在相当后悔当初鬼迷心窍，没有继续坚持下去当一个教师。一旦北方的军队打过长江，自己能不能保个平安呢？毕竟自己和那些乡丁不一样，好歹是个官，想到这里，他惊出了一身冷汗，不敢继续往下想。

渐渐的他觉察出了时局确实和前几个月有了很大的不同。就在前几天，县里来了电话，通知每个乡留两名乡丁值守，其余的人到县警察局集合，统一参加剿匪。除了共产党游击队，最近盘踞在山里的几股土匪也流窜到县城的周边，时不时的抢商铺绑肉票，不亦乐乎，县城里人心惶惶。

考虑我爷爷是船老大，乡长点到他的时候犹豫了一下，把他留了下来，另一位留下来的是老六，他是亲信。

第二天凌晨，队长带上十名乡丁，赤手空拳地走了，乡长不让带枪，说问过县里，那边说只要人来就好，去了会新枪。队长只带走了一把自己平时的驳壳枪。这些人坐上了扯满了篷的快船，沿着水路到县城。

这些人去了一段时间以后并没有传来剿匪胜利的消息，相反的是他们就再也没有回来，有小道消息说，这些乡丁实际上集合起来以后不是去剿匪，而是送到前线去打仗。听到这个消息，我爷爷吓得两眼黑，他告诉了我奶奶。我奶奶一边拍着胸口说好险好险，一边说：“要不你回来，咱们不当这个差。”

我爷爷眼睛瞪起来：“当差才不会被抓壮丁，不当差就要去打仗。”

奶奶一想也是。于是爷爷继续在乡公所当差。又过了几天，得知真相的乡丁家属追到了乡公所，围着乡长要讨个说法，乡长急得满头大汗，告诉他们自己也不知道前因后果，这些人不依不饶地拉着乡长的胳膊，其中一位留着白胡子来找孙子的老头，在院子里捶胸顿足，仰天大喊：“穷兵黩武，穷兵黩武啊，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啊！”

他的白胡子上挂满了气愤的白沫子。

老六被提上来当了正队长，我爷爷被任命为副队长，两个人都是官。老六跟我爷爷说，等以后人补齐了，都让我爷爷带，他准备“归隐”

，我爷爷问他，“归隐”

是什么意思？老六想了一下说，就是吃饭不干活的意思，我爷爷说：“那就是吃闲饭，我也想吃闲饭。”

老六白了他一眼说：“你离归隐还早。”

想归隐的老六不想站岗，就把门口的岗哨撤了，没有人的岗亭里面经常趴着一只不回家的猫，人气少了，野草就容易生长，一些草从石缝间冒了出来。

乡长管得越来越少，他经常往县城里跑，一去就是三五天，他也不说自己在县城干什么，回来以后就把门关起来，自己一个人在房间里面捣鼓。他让我爷爷在枪柜里给他拿了把短枪，他把枪整天带在身上，看上去有点疑神疑鬼。

有一天下午，乡公所来了一位四十上下穿着大褂的留着络腮胡子的中年人，他看到背着枪在院子里转来转去的爷爷，冲爷爷微微一笑，便进了乡长的办公室，爷爷刚想开口询问，但看他的一身打扮和神气，觉得他来头不小，便硬生生地将话收了回来。

乡长和他两个人在房间里谈了好久，最后乡长把他送出来，一直送到门口，让爷爷奇怪的是乡长看上去有点低头哈腰的样子，跟见到个县长一样。

这个人一走，乡长又把自己关了起来。

赶集的人是一如既往的多，每逢集市，爷爷照例带了礼帽在街上巡逻，摊贩们和爷爷打招呼的表情和当时对老六的表情一样，奉承中带着畏葸，刚提了副队长的爷爷，谦和中带着骄傲。让他感觉到奇怪的是，乡长闭口不谈补充乡丁的事情，他感觉非常遗憾，出门背后不带两个人，让他的副队长威风逊色了很多。

然而我爷爷这种威风，就像兔子的尾巴，并没有长多久。

这天黄昏我爷爷在卖菜刀的黄老三家里喝了点黄酒，一高兴，就答应黄老三，下一趟来的时候，把那支驳壳枪带过来，让黄老三把玩一下。从黄老三家里出来以后，我爷爷兴冲冲地回到了乡公所，他往乡长的办公室瞧了一眼，往常的这个时候，乡长办公室的灯总是亮着，今天晚上却是一片漆黑，他故意跺了两脚，并带上了一大一小两声咳嗽，乡长办公室的门依然没有打开，正当他觉得奇怪的时候，老六从外走进来，两人打了个照面，老六问我爷爷：“乡长呢？”